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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驴前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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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十五日,北方某大学出现了百余人的示威队伍,在为一名已死去了两天的同学讨说法。据说这同学在出早操跑步时猝死的,而校方却若无其事,不闻不问。

    那时老驴刚刚上大一,对什么事儿都稀里糊涂的。他问睡在上铺的老二,到底是谁死了。老二说,是你老乡啊,自控系的,女的,姓赵啊。我还一直以为你早知道了呢,还纳闷你怎么不跟着去闹啊。

    老驴只觉得心里一紧,他披上衣服就往外跑。

    人们都去了市殡仪馆了。没有直接开往殡仪馆的公共汽车,老驴咬咬牙叫了辆出租车。当时他总以为只有所谓的大款才坐出租车的。

    到了殡仪馆,学生们正在往外走,老驴后悔自己来晚了一步。不过,既来之,则安之。殡仪馆这幽静肃穆的环境自有让人留连之处。老驴象个幽灵似的转来转去,看着形形色色神情哀伤的人们,满脑子是赵清华的模样。她是自己上大学后最早认识的老乡,大四了。

    “喂,小老乡——”

    老驴浑身一抖。

    赵清华正笑着站在自己面前,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,显然是刚刚痛哭过:“你也来了?我刚才没看见你。”

    老驴眼里突然滚出了两团泪。他抠抠鼻子,笑:“噢,谁死了?不是你?”

    赵清华瞪亮了眼睛,嘴也夸张的很大:“啊?原来你当是我死啦?是赵宁宁。你别这么贼溜溜的盯着我。”

    老驴将视线从赵清华的脸上移开,没处落,便转到她的脚上。

    “你也别看我的脚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看哪儿?”

    “看前方那欲雪的天空。天冷了,又快期末了”

    一阵风过,小雪飘飘。这是那年的第一场雪。

    雪越下越大。老驴和赵清华并排走着,谁也不说话,也没什么话说。老驴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突然长得这么高。赵清华在女生中属于高个子,而老驴又整整高出她一头。

    又一阵风来,雪象沙一样直往脸上扑。赵清华微闭着眼睛,缩着脖。老驴扶赵清华站住,把她的衣领立了起来。

    赵清华婉尔一笑:“谢谢。”

    老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经意中做了件让女孩子满意的事。

    雪一直下,两人一直走,竟迷了路。等到学校时,天已经黑了。

    看都没看老驴一眼,赵清华急匆匆的跑上了楼。

    大约过了一个星期。老驴揉着没睡醒的眼睛走出阶梯教室,发现赵清华正在外面站着。老驴朝她笑一笑,算是打了招呼,然后继续揉着眼睛往前走。

    赵清华追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你走什么,我是来找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啊,找我呢?我还以为等别人呢。又要开什么老乡会么?”

    赵清华一跺脚:“哎,怎么我一找你就是要开什么老乡会呢?我想请你做一件很经典的事情。你先把书放回去,我在校门口等你。”

    老驴边匆匆的把书送到寝室边猜测这经典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。为防尴尬,他揣上了能翻出的所有的钱。然后临镜简单的整理整理那一厘米左右长的头发,偷偷擦了点对面床小妖的"大宝",就匆匆地跑到了校门口。

    赵清华说:“你跑步的样子象跳舞。桑巴舞。”

    老驴极力的舒了一口气,借以缓和一下兴奋的情绪:“到底是什么经典的事情?”

    “看电影啊。”

    “咳——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。现在谁还看电影啊?”

    赵清华的脸色有些沉下来了:“不爱去就算了。”

    老驴的心里一热:“谁说不爱去了,走啊。”

    赵清华又愉悦起来,低着头,边走边踢着路上的积雪块儿。

    电影是秋菊打官司。老驴很喜欢张艺谋的电影,完全忽略了身旁赵清华的存在。可是渐渐的,他的心思就不在电影上了。因为他感到了一个女性的身体正在越来越紧的靠着他。老驴男性的欲望开始燃烧。

    突然,老驴的手被握住了。老驴回握着那只手。手指和手指交错着,用力的纠缠着。一直到村长被警车带走了,两人的手也没有松开。

    两人手拉着手走出了人民剧场。

    清华低声说:“我一直以为自己活的很理智,可这次,不知为什么,我一直很冲动。我克制不住。几天来我一直在压抑着自己,可是没有用,我还是去找了你。你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吗?”

    老驴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。这一拉手,就等于是订了终身了。自己的意志是太不坚定了,可是现在,他又不想把那个“不”字说出来。

    “无所谓‘后悔’‘不后悔’,一切都顺其自然吧。随缘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行,我可是认真的。我大你几岁,不是玩游戏的年龄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没说我不认真,只是感情这东西不能强求。谁知以后都会有些什么变化。”

    清华的目光有些天真,闪烁的全是美好的憧憬:“我充满信心。”

    说着,她戴上了手套,牵着老驴的手走了两步,又将手套脱了。老驴也觉得,还是不戴手套的手握着舒服。

    这时的老驴绝不是情场老手,在这突如其来的情感风暴中,他乱了方寸,已经不能自己主宰自己了。

    一回到寝室,老驴就倒在床上回味着那只女性的手。许久,他猛的坐起来,所有的情感又都汇集到了仙芳的身上。他点燃一支香烟,深深的吸了一口,反反复复欣赏着仙芳的贺卡。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他不敢去触动,就象那美丽的烟圈,只要轻轻一碰,就破了。

    转眼就到了圣诞节。临近黄昏,清华约老驴去教堂。

    教堂座落在莲花山下,似乎有些佛耶融合的意味。后来才听说基督徒都是过的圣诞前夜,所以此时的教堂很是寂静。不但是寂静,还关着门。

    老驴和清华并没觉得扫兴。环境清幽,很象是宋朝的水墨画。夕阳的余辉浮在山峰头、树桠尖、教堂顶,也浮在老驴和清华青春洋溢的脸颊上。在这里,也许所有的邪恶也会闪耀着神圣的光芒了。

    老驴想搂住清华的腰。清华躲闪着,少女般的羞涩。可老驴还是将她的腰搂住了。清华一动不动,象一尊雕塑。她所有女性的意识正在复苏。在老驴的拥抱中,她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女人。在以前的日子里,她只是做为没有性别的人而活着。老驴兴奋着。女人对于他就象是一份加密的软件,他要破解。

    老驴和清华试着吻着,互相探索着,渐渐的,清华的眼神失去了光彩,一堆肉似的瘫在老驴的身上,死了一样。老驴急切的、慌乱的扯断了清华乳罩的带子。又一道程序被解开了。老驴有种成就感,体验到了创造般的快乐。他完成了男人生命中的又一个进程。清华的手伸进老驴的裤子里摸索着,呢喃着:“哪儿呢哪儿呢找到了这儿呢”老驴感到清华的那只手紧张的抖动着,火一样、水一样的摩擦着自己的膨胀得欲断裂的下身。他伏上去,他不可遏制的要继续攀登。月亮出来了。那是滴水的月亮。所有的秘密即将全被揭开,他就要到达生命的巅峰了。可是,清华突然恢复了神智,她恐惧的夹住了双腿“不”老驴很愤怒。很快的,他又被清华的柔情融化了。清华更加用力的抚摸着他,同时分开腿任他的手伸到裤子里尽性的抚摸。老驴从她那母兽般的呻吟中达到了兴奋的极点。突然间,世界轰然坍塌,所有的压抑被释放了,清华也回到了当初的平静。两人紧紧的搂在了一起。“你真好,”清华吻着老驴“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真好。”老驴没说话。他体验到了一种划时代的快乐。他开始接触到女人了,虽然不是女人的全部,但他毕竟真正接触到女人了。

    那夜,俩人在月色下相拥着守了一宿。

    伴着教堂的钟声,老驴和清华迎着朝阳欢悦的往学校赶,就象两只新生的小鸟。

    圣诞节后,俩人很少约会。对于清华来说,是因为考研的日子已经临近了,她要做最后的一搏;而对老驴来说,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只是他的一个借口。因为,他从没有过主动去见一见清华的冲动。他一直在想,自己对清华是否动过爱情。他也说不清爱情究竟是什么,他能确定的是,和清华在一起时,他体会不到一种感觉,一种让心灵激动、让生命沸腾的感觉。难道这种感觉就是爱情吗?也许,爱情就是一种感觉;而恋爱不过是一种行为。行为可以由人自己决定,而感觉却只能是上帝的恩赐。

    寒假一结束,春天就到了。

    小妖和老二正在儿女情长:“广播站招聘呢,我和老驴是首席评委。应聘的人真多,比我和老驴应聘的那时候多了几倍,挤满了整个大厅。那些不可一世的俊男靓女乖乖的听任我和老驴的折腾。整整一个午后,什么预选、决赛的,最终人选基本有了眉目。人们都散去了,大厅里静悄悄的。这时,门被轻轻推开了,一个人,一个我一直期待的人奇迹般的出现了。是谁?是明明呀。明明揉着眼睛,好象还没睡醒。她柔声的问:‘这儿在招聘,是吗?’我急忙站起身说:‘是的是的’,明明甜甜的一笑,不说话了。老驴假装一本正经的问:‘都准备什么了?’明明睁大了眼睛,一脸奇怪的样子:‘准备?睡觉了,没来得及。’除了明明,所有的人都笑了。你猜结果如何?连肖书记都同意都明明免试录用。”

    老二开始吃醋:“就是说,以后,你们就和明明整天的泡在一起了?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。”

    老二愣了半天之后,叹了一口长气:“主啊,鲜花为什么总是给牛粪机会?”

    正说着,有人敲门。

    小妖兴奋的小声说:“明明吧?”

    老驴懒洋洋站起身边去开门边纠正道:“什么明明?是清华。”

    果然是清华。清华焕然一新,喜洋洋的招呼老驴:“走啊,吃饭去。”

    老驴披上衣服就跟出去了。

    老驴最看不惯校园中那些总是在餐厅里一起吃饭的了恋人,那样子好象谁也离不开谁似的。其实这看起来亲亲热热的一对儿,大都认为对方是不理想的。好在清华只是偶尔约老驴吃吃饭。

    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。我放弃读研究生了,因为我被‘希望电脑公司’录用了,搞软件开发。你不知道竞争有多激烈,可我成功了。快为我高兴吧。”

    老驴真的被清华所感动。所有人的成功都会令他感动。

    “明天我就去报到了。在那儿的工作也算是我的毕业实习。以后,我们很难经常见面了,到那儿坐火车得七八个小时——除非你有钱坐飞机。”清华从未象今天这般孩子气。

    “快吃啊。一会儿,有好事儿”

    老驴笑了:“啥好事儿?”

    清华的脸红红的,挨紧了老驴,笑而不答。

    老驴很不自在,很快的又和清华拉开了距离。

    “你怕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么多的同学”

    “嫌我配不上你,给你丢面子?”

    “我可不喜欢不自信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挨紧我。——你看谁呢?”

    “高高。”

    “噢,正对你甜甜的微笑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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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 老嗫爱荷摇育一酿蝗酒,喝局时无话不谈,唯有对高高的爱情他隐藏得很深。可是这么重大的事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,老驴是会憋疯的。他于是总说自己在广播站里和高高的关系最好。每次总这么说,毫无新意,听得小妖都烦了。

    还有近一个月期末考试,老驴又神经质似的对小妖叨咕:“高高和我的关系最好了。”

    小妖一脸的不屑一顾:“你们的关系不是好吗?反正考完试也就新年了,你要是能在新年晚上把你的高高请到咱们寝室来,陪咱们这八位没有女人的寂寞兄弟喝上两杯酒,算你的本事。”

    老驴听不得任何有辱高高的话,哪怕只是一个玩笑:“请注意文明用语!”

    小妖笑:“你看你还急了。就算是请女神来给咱们的寒舍蓬筚生辉,行吗?就怕你请不动。”

    老驴一把揪住小妖的头发:“你竟敢藐视我?”

    小妖一甩头:“我还不知道你呀?说话时挺勃起的,一行动就萎了。别拿我卸火,有本事你就行动啊。”

    老驴还真的没有勇气去邀请高高。因为他不知道那样做的结果,他对事情的结果没有信心。更坦白一点说,他惧怕失败。目前他虽没成功,但至少还有幻想,可真的一旦失败,失败就会将所有的幻想抛至九宵云外。老驴也知道,如果他不爱高高,叫她过来玩一玩是件极简单又自然的事,可是他爱高高,所以他想的太多,害怕太多。可是看着小妖那嘲笑的眼神,作为青春男儿的他热血沸腾:“你敢赌不敢赌?”

    小妖不依不饶:“有什么不敢赌?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输了?”

    “我请你吃狗肉。你要是输了呢?”

    “请你和明明看电影。”

    小妖听了这个许诺马上就变成了一个幸福的孩子:“能和明明共同看一场电影?明明能去吗?那真是象做梦一样啊好吧,我要是输了,请你吃狗肉再加三盒‘红塔山’。”

    老驴被逼上梁山,他只能背水一战了。

    同学们都扎在图书馆里玩儿命的复习功课,高度紧张的迎接着期末考试的到来。老驴毫无学习的心情,他宁愿在这弥漫着青春气息的夜色中独自欣赏那漫天的飞雪。因为临近期末,广播站的节目也停播了,老驴便没有了和高高交往的机会。他死也不敢到教室或寝室把高高约出来,便整日里满校园里鬼一样的转悠,以守株待兔的心理盼望着一个美丽的邂逅。

    头发长了要理。老驴理完发后痛痛快快的洗了一个热水澡。当他浑身冒着热气出来时,正碰见高高端着盆往女浴室走。老驴激动得不知怎样打招呼,高高回转身过来了。

    “哇,理发了?这么帅。”

    老驴听得脸红红的。

    高高将头发甩向脑后:“最近忙什么呢?找你几次都没找到。我想问一下,咱们到底什么时候再开播啊?”

    回答这个问题用不着紧张,老驴马上缓和了情绪:“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一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以为一开学就开播了呢。好了,再见。”

    老驴突然有些结巴:“别别别,我我还有事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就是很重大的事情想请你,你能答应吗?”

    高高有些严肃:“当然能,只要我做得到。”

    老驴也豁出去了,脱口而出:“我想在新年时邀请你到我们寝室做客。”

    高高“扑哧”一声笑了:“我当是什么大事呢,真好玩儿。”

    老驴急切的问:“你去不去呀?”

    高高边走边说:“明天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老驴悬着一颗心回到寝室,就盼着明天的到来。

    第二天,老驴很迷惑,他不知该怎么做:是自己主动的去问高高还是等着高高主动的来告诉自己。考虑了几个小时,还是决定等高高来主动的告诉自己。小妖象吃了兴奋剂似的,复习起功课来不知道累。而老驴早把功课抛在日程之外了,除了高高,他什么都不再关心。

    一天过去了,高高没有来,却收到了她的一封信。

    老驴:

    你好。本想当面告诉你,可懒的动,恰好桌面上有信封和邮票,就写信给你了。你能邀请我,我很高兴,我当然会答应你的,到时候,你来喊我一声就行了。不知为什么,这几天我一直很快乐。广播站里所有人中,我觉得与你交往最容易,在见你第一面时,我就觉得今后我们一定会相处的很好。我很信缘的,总认为一生中能遇到与自己和得来的人很不易。相识已经快一年了老师过来了,就写到这儿吧。

    祝你快乐

    高高

    老驴沉醉了。

    他丝毫没有心情学习了。可惜考试没有一篇关于爱情的作文,不然老驴会考的不错。

    一走进考场,老驴就知道栽了。兵败如山倒。结果是两科不及格。

    正郁闷时,小妖兴冲冲的进来了,脸红扑扑的。这次考试,他取得了异常好的成绩。

    “怎么,老驴,愁眉苦脸的?好好看看书不就得了。——刚才陪明明看了场电影。”

    “老驴,明明还说你呢。”

    “说我什么?”

    “你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“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她说你活得不太现实,该清醒了。”

    真象是一把尖刀戳破了老驴的世界,他觉得自己的整个生命都被完全否定了。

    老驴翻身下床,他脚步匆匆,不知走向哪儿,只是盲目的乱闯。远远的,他看见一个人迎了上来。原来是色(shǎi)子。听说色子三科不及格,肯定是降级了,偏偏这时,他深爱着的女友又提出和他分手。

    色子要请老驴吃饭。

    吃饭的时候,色子哭了。

    “知道我为啥要请你吃饭吗?”

    “心情不好?”

    色子笑了,笑得凄惨:“以后你会明白。”

    色子说着拿出两个乒乓球,一黄一红:“两个,圆圆的,跟睾丸似的。这黄的送你。”

    老驴后来才明白,色子原来是在和他告别。色子死了,是自杀。他用酒精焚烧了自己的肉体,留下了一具黑焦焦的残骸。

    大学的第二个新年到了。

    老驴强打精神和同学们一起联欢,联欢一结束,他就找高高去了。

    高高也知道老驴考试不及格的事,一边挨着老驴往老驴的寝室赶,一边安慰老驴:“没关系的,寒假四十多天呢,好好复习一下,只要补考及格了,你就解脱了。我可不喜欢你这无精打彩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听了高高的话,老驴觉得心情好了许多,他看着高高,高高真象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,如此的亲近且不可分割。

    见高高进来了,小妖先是很吃惊,可马上他就记起了和老驴打赌的事,忙带头鼓掌欢迎,一屋子人疯了似的狂叫,高高受宠若惊。她有些不知所措的陪大家喝了两杯酒,便有些招架不住,便张罗着走了。

    小妖见高高成了自己和老驴打赌的工具,很过意不去,并且他认为自己和老驴一样,都和高高是广播站的同事,便执意要和老驴一起送高高回去。老驴好不扫兴,可又无可奈何。

    刚出宿舍楼,不知是因为雪地路滑还是喝了酒,高高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。老驴和小妖忙一同把她搀了起来。老驴早就为高高准备了一份新年礼物,可小妖始终在旁边,便没有机会送给高高。

    眼看就到高高的宿舍楼了,老驴不能再等了,便咬咬牙将礼物掏出来,也顾不得小妖怎么想了。

    小妖和高高都很吃惊。礼物包装得很精致,谁也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。其实不过是两本老驴喜欢的书——巴黎圣母院和红楼梦,还有一张老驴亲手制作的精致的贺卡。高高接过礼物,沉默了半晌,才说了声谢谢;小妖只顾斜眼盯着老驴的脸,好象不认识老驴似的。

    到了高高的宿舍楼,老驴发现广播站的编辑钱伟正在门口站着。

    小妖嘴儿快,先打了招呼:“新年好,钱伟,干嘛呢?”

    “等高高呢,”钱伟有些不快,气哼哼的问高高“你干嘛去了?”

    高高见老驴和小妖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,勉强的笑一下:“你们也许还不知道吧,钱伟是我的男朋友,一年前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小妖吃惊过后就高兴起来:“是吗?你们怎么隐藏的那么深?共事这么长时间,竟连这么重大的人事关系都没看出来。”

    很久老驴才彻底反应过来,他的心血刹那间涌红了他的脸,他感到无地自容,如同受了一次愚弄,一次感情上的愚弄。其实每个有恋爱经验的人都懂得,爱情这东西是场战争,你要一手持剑、一手持盾,只有傻傻的痴情汉才会裸露胸膛,毫无防备,只是一心一意的大举进攻,向对方喷射自己的全部真情,结果呢?往往是对方只轻轻一弹指,你就要全军覆没。浸于爱情中的老驴手中没有盾牌,在这个新年的夜晚,他稚嫩的热情的青春的生命又受了重重的一击。他没有理由去怨高高,就象他没有理由去爱她一样。老驴是没有错的,高高也同样的没有错。

    老驴踉跄着往回走,小妖忙扶住他:“没见你怎么喝酒,怎么就多了?”

    开学补完考后,老驴就辞去了广播站的工作。他不想再和高高有什么接触。老驴知道,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接触,那轻微的火花都会将自己引爆,炸得支离破碎。他对高高充满了恐惧。狼是我的上帝,我是羊。

    又一个周末的晚上,他和小妖躺在床上吸着烟,老二、老大、老蛋、三炮正吆吆喝喝的打牌。他们住的是二楼。

    隐隐约约从窗口飘进来美丽的和声,是高高和明明在一起拉着长音喊:

    “老驴——小妖——;小妖——老驴——;老驴——小妖——;小妖——老驴——”

    老驴和小妖几乎是同时扑向窗户向下望。

    月光下,两个可爱的仰着头的黑眼睛的姑娘也看见了他们,那美丽的和声再次响起:

    “小妖——老驴——快下来——”

    “哎——就下来——”

    老驴和小妖答应着,匆忙的穿衣服。

    两人几乎是滚下了楼,似乎只是一瞬间,就有些狼狈的站在两个姑娘面前了。

    “什么事儿?”小妖迫不急待的问。

    “没什么事儿。刚才高高找的我,说没意思;正好我也没意思。我们一商量,知道你俩也肯定是没意思,就找你们来了。人一多,就有意思了。”

    老驴看着高高,高高在微笑。“

    钱伟没来么?”老驴问。

    “和他吵架了,再不理他了。”高高有些忿忿然。

    老驴有些不快:“来找我们,是不是要和他赌气呀?”

    高高低下头,过了好半天才说:“是又怎么样?”便拉起明明的手,不再看老驴了。

    四个人在沉默中走了三两分钟,气氛又开始活跃起来,说说笑笑的,快乐得象孩子。

    夜里他们实在是很难找出一个好去处。那些高消费场所倒是正灯红酒绿,可对他们来说,只能是个奢望。想来想去,大概是在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,才决定去看通宵电影吧。走了几个影院,都是放一些少儿不宜的片子,要是老驴和小妖单独出来,肯定是进去看了,可旁边有两位神仙一样的妹妹呢,他俩只好装成了正人君子。

    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,走到了新华影院,这里正在放映几部经典的爱情片,其中有罗马假日、魂断蓝桥、鸳梦重温。四个人便毫不犹豫的买票了。

    票是高高和明明掏的钱,老驴和小妖也没推让,因为他俩都是身无分文。不是没钱,是根本就没来得及带。

    明明坐在高高的左边,小妖坐在了明明的左边,老驴坐在了高高的右边。是随意坐的,很合天意。谁也不说话,只是看电影。温馨是幸福的。

    到了后半夜,观众席里有些骚乱。许多人嚷嚷着要放个精彩的。于是就放了一个淫秽的。接着又放了一个恐怖的。有个鬼很吓人,亮亮的眼睛、长长的舌头,突然的就出现了。高高惊恐的叫着刚要抱住老驴,可马上就回身去抱明明了。明明早就歪脖儿睡着了,高高猛的一抱,她也没醒。小妖目不转睛的盯着银幕,可老驴远远的就看见他的心在狂跳不止呢。过了不久,高高靠在明明的肩膀上也睡着了,老驴和小妖一块儿去了厕所,俩人谁也没说话。从厕所回来,又和自己心爱的睡美人坐在了一起。老驴也困了,可他舍不得睡。他要清醒的感觉着和高高在一起时的每一分每一秒。

    就这样,一个夜晚过去了。

    四个人在外面随意吃了早点。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,谁也不想就这样回学校。

    高高提议道:“咱们到东山去玩儿吧?”

    天气和人一样,是有情绪的。那清新的空气、明媚的阳光正象老驴当时的心情。

    他们租了相机,一路欢歌一路笑,象四只以山为家的小动物。他们一路走下去,享受着过程本身。

    不知不觉中,老驴和高高走在了后面,被小妖和明明落得越来越远。左拐右拐的,他们两人就从老驴的视线中消失了。这寂静的山林,就为老驴和高高所独有了。

    从树隙落进来的阳光舒缓的舞动着。高高在这舞动的阳光中静立成了一尊雕塑。这哪里是人间,分明是天堂中的一方净土。高高溶入这宁静和谐优美的自然之中了,溶入了这晚春的风景。

    老驴端起了相机。

    高高出现在取景镜里,朦朦胧胧的。老驴调整焦距,高高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。镜头在缓缓移动,似乎在搜寻着高高身上的每一个角落。老驴就这样贪婪的欣赏着高高。他的目光肆无忌惮,为所欲为,他要把高高一次看个够。高高似乎知道老驴正在欣赏自己,她不断的变换着体态与神情,充分展示着自己的青春之美,不自觉的流露着内心的情感朦动。老驴的血液慢慢的沸腾起来,他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性的冲动。取景镜里的画面在颤抖。渐渐的,老驴入定了,他的心灵经过洗礼而得以升华。一种神圣的宗教般的情感浸透了老驴的全身。他心平气和,博大开阔。画面于是稳定了下来。高高的体态和神情也固定下来,又成了一尊泛满生机的静静的塑像。慢慢的,她象是被一个纯情柔顺又顽皮的小天使附了体,又象是被阳光点点滴滴的融化。她的脸上绽开了那永恒的微笑。哦,这可亲可爱的笑容!这笑容就象一根针,轻轻的触动着老驴生命的内核。——嗬!这已经是一副静止的优美的画面了。“咔嚓”快门掀动。

    从树隙落进来的阳光依旧在舒缓的舞动着。老驴将相机从脖子上取下来,高高走近前伸过手要去取老驴手中的相机。

    老驴亲切的看着高高。

    高高始终在微微笑着,她一动不动,任凭老驴将相机轻轻的挂在了她的脖子上。

    两人不说话,默默的迈着欢快的步子,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,他们又追上明明和小妖了。

    高高要给明明和小妖拍个合影。

    小妖紧挨着明明站好,高高的挺起胸,自我感觉象个骑士。

    然后小妖要给老驴和高高拍个合影。老驴记得当时他是紧紧的挨着高高的,可当后来照片冲洗出来,他才发现他和高高之间至少隔有两个人的距离。

    四个人一直在山上转悠到了午后,都觉得累了,便有些无精打彩的下山。老驴和高高一前一后,明明和小妖并肩走在高高的后面。

    高高懒洋洋的嘟囔:“哎哟,累死了。都迈不动步了”

    老驴便回转身,将手里的一张卷成了筒状的旧报纸的另一端递给了高高。

    高高一笑,攥住了报纸的这一端。

    就这样,老驴用报纸牵着高高走。他的心里美美的、甜甜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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